要是那些事情,沒有發生過該多好,從那以后,那些悲慘,絕望,都與她無關,她的弟弟,唯一的親人也不會這樣被人指指點點,戳著脊梁骨。
她一遍遍地道歉,蘇若辰看不下去,一把拉過她:
“姐!我們沒錯,道什么歉!”
徐飛也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,連著往后退了好幾步,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。
“開除就開除,隨便你們吧?!?/p>
說著,蘇若辰拉過蘇若清的手,轉身就出了辦公室。
“蘇若辰!”李玉梅氣急敗壞的聲音被關在門內。
直到出了校門,他才松開手,低著頭往前走。
“若辰……”蘇若清追到他面前,攔住他。
“我們回去,好好道歉,行嗎?”她乞求般地拉起他的手,試圖將他帶回去,可蘇若辰卻輕輕掙脫了她。
“姐……我們沒有對不起他們,是他們,對不起你……”
身量已經高出她一個頭的男孩子垂著頭,眼角紅的嚇人。
“若……”
“姐,回去吧。”她還想再說什么,蘇若辰卻已經走遠了。
蘇若清站在原地,好半天,仿佛下了什么決定一般,掏出手機,點開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。
電話那頭緩慢的嘟嘟接通聲,每一下,都猶如一把沉重的巨錘,一下下的砸在她心頭,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下掛斷的沖動,捏著手機的手心已經布滿了薄汗。
這么多年,她第一次打出這個電話,她甚至不確定,這個號碼是否還是那個人在使用。
“清清”恍惚間,她好像聽見,曾經有一個人,在電話里這么喊她,語氣旖旎繾綣。
電話被接了起來。
“你好。”
聽筒里傳來低沉的嗓音,宛如大提琴上最醇厚的低音,一點都沒有變,與當年如出一轍。只是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打來電話的是誰,語氣沒有一絲起伏。
“顧弦之……顧總,是我,蘇若清。”
良久的沉默,要不是那邊傳來淺淺的呼吸聲,蘇若清幾乎要以為電話被掛斷了。
“什么事。”半晌,那頭才繼續傳來男人的聲音。
“若辰……被學校開除了,我想求你,幫個忙?!?/p>
“算我欠你一個人情?!?/p>
顧弦之的冷笑在耳邊響起,蘇若清心頭一緊,以為接下來會聽到他的拒絕,沒想他卻答應地痛快。
“可以,但是有要求?!?/p>
攥緊手機的手指指尖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,垂落的發絲擋住了大半張臉,蘇若清聽見自己的聲音:
“好,一言為定。”
震耳欲聾的音樂聲,配合著舞池中央五顏六色的眩光,帶來聽覺視覺的雙重沖擊,酒吧里擠滿了男男女女,濃妝艷抹的女人穿著暴露的衣服,和喝的滿臉通紅的男人調笑,因為音樂聲太大,每個人的臉幾乎要貼到一起去。
蘇若清一身黑色連衣裙,裙擺垂到腳踝,一雙腿遮地嚴嚴實實,袖子是一層薄紗,乳白色的皮膚在下面隱隱可見,這身清純的打扮,與這片紙醉金迷格格不入。
好不容易找到指定的卡座,座位上已經坐著幾個人。最中間的男人,四十左右的樣子,啤酒肚卻已經初具規模,撐開外面的襯衫,都能見到里面的汗衫。脖子上一條拇指粗的金項鏈在燈球的照射下晃地人睜不開眼。
男人看她走過來,綠豆眼睜大了一瞬,滿臉肥碩的肉跟著擠出一個笑來,嘴角一大塊刀疤扯起來,說不出的惡心。
“蘇小姐?”
“郭總好,我是蘇若清?!碧K若清壓下心里的不適,勉力展開一個笑容,禮貌地伸出手去與這位郭總交握。
“久仰蘇小姐大名,今日一見,果然是個大美女啊,哈哈”郭強海大笑一聲,握手的同時,在女人的手背摩挲了一下,皮膚光滑如上好的綢緞,只摸一下,都讓他心猿意馬起來,
蘇若清不著痕跡地收回手,在黑暗之中擦了擦手背,在心里忍不住回味起“久仰大名”幾個字。
那個人,也會提到她?
也許是像其他人一樣,當做可以炫耀的資本,對別人夸夸其談而已。
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下午那通電話。
時隔六年,那串號碼,被接通的時候,她居然渾身顫抖的流了淚。
她本以為,她的眼淚,在六年前的那個黃昏,就已經流干了。
被喊到名字,蘇若清才恍然回過神來,一杯酒已經湊到了她的唇邊,辛辣的味道鉆進鼻腔,嗆地她咳嗽了幾聲。
“蘇小姐,別是不能喝吧?顧總的人,也不怎么樣嘛!”郭強海身旁一個低胸裝的女人眼神掃過來,陰陽怪氣道。
聽見她說到“顧總”兩個字,蘇若清垂了垂眼,掩下眼底的那一份酸澀,同時接過酒杯,一飲而盡。
“怎么會呢?今天郭總開心就好?!闭f著揚了揚見底的酒杯,朝著郭強海贊然一笑,引得他一聲喝彩,又推過來一杯。
其實她的酒量也不差,畢竟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姑娘,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幾年,該會的不該會的,她都逼著自己去做去學,不過平日里喝酒這種事,她都是點到為止,大部分時間別人也不會為難。
可是一想到蘇若辰被學校退學的事,蘇若清把不適藏得好好的,來者不拒,一杯一杯的照單全收。
她仰著頭喝酒,天鵝頸一般的脖子曲線優美,喝的急了,有酒液順著嘴角,劃過下頜,從下巴尖尖低落,隱入胸前一片陰影之中,看的郭紹海喉嚨發緊,眼睛都快綠了。
旁邊幾個女人看他這樣,不甘示弱,挺著胸脯湊到他旁邊和他碰杯,嗓音千回百轉,像摻了一大把蜜糖一樣,可郭強海只顧盯著蘇若清,竟是根本顧不上她們。
不過是沒怎么吃過這種類型的菜,嘗嘗鮮罷了!
蘇若清不是沒有察覺到是不是投過來的怨毒目光,她假裝什么都不知道,只笑著喝酒。
一定要忍住,一定。
趴在馬桶上,幾乎把胃都要吐空的時候,她還這樣告訴自己。
灼燒的感覺一直從喉嚨到胃部,好像有無數滾燙的鋼針一刻不停的刺激著,淚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流,她都快分不清這其中,有沒有她哭出來的眼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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