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歆再次清醒的時候，已經是五天后了。

他睜開眼睛，發現自己在楊夫人的床上，“祖母！”

楊夫人兩只眼睛快要哭瞎了，她十指指尖全都是血，原來為了給年歆祈福，她這五天時間里，用指尖血，寫了二十篇經文，身體都快熬不住了。

“菩薩顯靈了啊，好孩子，你總算是醒來了，太醫說你活不過來，我不信，我就知道你不是個短命的！”

楊夫人抱著年歆大哭。

她心底滿滿的疼愛讓年歆很充實，“我沒事兒的，祖母放心，我很快就能好起來。”

“是啊，你可要好好謝謝凌丫頭呢，若不是她弄出一種鶴嘴壺，給你灌藥都灌不下去。”

楊夫人擦干眼淚道，“這薛家跟咱們家真是幾輩子的恩德，她爹救了咱們府里所有人，她又救了你，你可要好好對人家。”

年歆的眼神瞥過床邊的矮榻，才發現薛凌困倦的躺在旁邊，也不知道睡了多久，她嘴角還帶著笑容，想來是正做著美夢吧！

“喵！”

小白從床下躥出來。

年歆笑著摸摸它的頭，“也謝謝你！”

靈石全都化為粉末不見了，年歆的雙腿被打成粉碎性骨折，想要恢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，他看著薛凌的睡顏心情難得的好。

“來，吃點粥！”

楊夫人從繡紋手里接過一碗粥道，“這是凌丫頭費力巴拉，從園子里的花兒上收取的清露，她為了給你收這些露水，半宿都沒睡。”

我才不信！

這些話，也就是哄哄楊夫人，他雖然不知道薛凌用的到底是什么藥，但他知道那種藥是可以起死回生，甚至是可以讓斷腿恢復成原樣的。

年歆現在就感覺自己的雙腿上，似乎有很多螞蟻噬咬，這是傷勢在慢慢恢復的征兆。

“夫人，侯爺聽說歆少爺醒了，想要進來瞧瞧。”小丫頭站在門口稟報。

楊夫人眉頭一豎，“讓他滾！歆兒沒死，他不甘心是不是？再來，就拿洗腳水潑出去！”

“要潑誰？”

薛凌吃驚的從床上滾下來。

楊夫人看著薛凌心疼道，“瞧你這孩子，耳朵也太靈了些，我罵那老不死的呢，不關你的事兒，睡吧！”

“哦！”

薛凌懵懵懂懂的再次躺下，突然想起什么，抬頭看到年歆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逝，怔怔的說，“你笑的樣子真好看！”

她閉上眼睛自嘲道，“我一定是在做夢，我居然夢到你笑了，啊啊，真是個好夢，繼續睡，千萬別醒！”

年歆臉上微紅，薛凌這話的意思似乎對自己很有好感，難道她真的對自己上心了？

楊夫人心情大好，問年歆午間想吃什么。

“依照凌姑娘愛吃的做吧，恐怕她是無肉不歡的，祖母這幾日肯定是吃素，她怕是早就饞了。”

年歆語氣沒有以前那么冷漠，似乎突然間多了許多煙火氣。

楊夫人心里有點酸，不過看到年歆好起來，她心里也很高興。

“依你，今日開葷！”

楊夫人說完，臉上笑容一斂，“我先去拾掇得福堂那幾個孽種，稍后再來看你。”

薛凌才睡下沒一會兒就醒了。

因為定北侯來了。

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楊夫人故意這么做的，但定北侯一進來，屋里的氣壓很明顯低了很多。

祖孫倆相顧無言，一個默默喂藥，一個默默喝藥，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薛凌受不了這個，她偷偷看了那祖孫倆一眼，心中腹誹，怎么還不走啊！

年歆很敏感，他雖然感應不到薛凌的內心，但是薛凌的情緒波動他能感應的到。

那位煩躁了。

“我已經沒事兒了，爺爺，您放心吧！”

“嗯，喝藥！”

年英只管喂藥。

年歆把一碗藥全都喝完，他又拿來果脯給年歆甜嘴兒。

“讓丫頭們服侍就好，您別管我。”

“你還怨恨我？”

“沒有，我知道您很為難，府里有宮中耳目，而且還不止一個兩個。”

年歆說這些話的時候，發現薛凌老老實實不動彈了，他嘴角又勾了勾，“五叔是怎么活下來的，我也知道，您留著他，是免得宮里猜忌，隨他們去吧，我真的不在乎這些東西，名利是枷鎖，我清凈慣了，不想為了定北侯世子之名，折損自己的雙翼。”

這是年歆第一次跟定北侯說這么多話。

定北侯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這個孫子的心思有多深，麒麟子啊，生生被自己打折了雙腿！

他再也坐不住了，老淚縱橫，起身哽咽著走出去。

“喵！”

小白突然從床下鉆出來。

薛凌尿急，翻身下床，跑去屏風后面，“繡紋，快點來，我忍不住了。”

年歆笑著勾起嘴角，若不是自己說破真相，恐怕定北侯會一直坐到晌午吧，那丫頭肯定要氣得變臉了。

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消失后，薛凌神清氣爽的從屏風后面走出來。

一眾丫頭婆子忙著收拾，她卻一點兒都不害羞的走到年歆床前問，“你要不要噓？”

年歆的臉又憋紅了，很后悔剛才幫她解圍。

這種事情吧，你不提，他不想，這一說起來，年歆也覺得腹脹，但是他屋里從來都是用小廝，沒用過丫頭，得勝堂可沒有小廝，這邊全是大丫頭。

薛凌一看年歆紅著臉，就知道他不好意思了，拿了個夜壺塞到他的腹下，“別不好意思了，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難伺候，昏得不醒人事，居然還能分辨出來誰是誰，除了我，就沒人能靠近你身邊，你這些天都是我服侍的，現在還羞什么羞。”

這事兒，年歆還真是沒想到，“真的？”

“騙你的！”

薛凌就喜歡看年歆懊惱的樣子。

他果然還是跟前世一樣耿直。

“哼，拿走！”

年歆尿完，把夜壺取出來，遞給薛凌。

薛凌一點兒也不嫌棄，笑瞇瞇的把夜壺拿出去，還在門口大聲說，“尿了好多，現在不用擔心了。”

很想掐死她啊！

年歆尷尬的無地自容。

“喳喳！”

大黑從窗戶飛進來，聲音帶著一絲恐懼，“公主又來了，公主……又來了。”